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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洞茶》阅读答案

在海拔5000米的藏北高原上,我16岁时当兵。司务长分发营养品时,给了我一块粗糙的黑色物体,说是砖茶。老医生告诉我,砖茶是由茶树的老叶子压制而成,发酵后颜色黢黑,茶碱含量很高。在高原上,茶碱可以兴奋呼吸系统,如果出现强烈的高原反应,喝一杯砖茶,可缓解症状。这就是高原之宝。

在藏北高原,砖茶对于边防军的意义重大。高原上的水,不到70℃就开锅了,无法泡出茶中的有效成分。我们把茶饼掰碎,放在搪瓷缸里,灌上用雪化成的水,煨在炉火边久久地熬煮。砖茶在冰冷的高原上复活了我们的植物精魂。

慢慢地,我对砖茶产生了依赖,开始很计较每月发放砖茶的数量。有一次,我发现分到的手中的砖茶被抠走了两道深痕,但我并没有在意,因为司务长告诉我,那是砖茶的商标,是四川的茶。从此,我与砖茶朝夕相伴,它温暖了我的胃,安慰了我的心,清醒了我的脑,成为我无声的知己。

11年后,我离开高原回到北京,寻遍北京的茶庄,却再也找不到我那有三道痕标记的朋友。我失望之余,觉得它好像变成了我在高原缺氧时的一个幻影,与我悄然永诀。在之后的三十余年里,我品过各种各样的天下名茶,用过林林总总的精美茶具,见过繁复古雅的饮茶仪礼,却总充满迷惘困惑。

一次出差到了四川,我满怀希望地买了一块砖茶,以为将要和老友重逢,但喝下却全无当年的韵味。我绝望了,因为舌头老了,甘凛的砖茶味道和那段难忘的岁月搅缠在一起,永远留在了藏北高原重重的冰雪之下。

直到年,我在湖北赤壁终于见到了老朋友。赤壁有个老镇遍植茶树,因地名叫羊楼洞,所产砖茶被称为“洞茶”。那里有三条清澈的天然泉水,三水合一,即为一个“川”字,成了砖茶的商标。

这次,我不敢贸然相认。洞茶沏好,我轻浅地抿了一口,晴天霹雳,地动山摇!所有的味蕾,像听到了军号,怦然怒放。天啊,离散了几十年啊,在此狭路相见相拥相抱!你甘暖依然啊,你温润如旧!

一时间,熟悉的觉如烟霞般升腾,那青春年华的神采风貌,如老式照片在水盆中逐渐显影,越发清晰。那些冰雪漫天的日子,呷一口洞茶徐徐咽下,强大而涩香的热流注满口颊,旋即携带奔涌的力量滑入将士的肺腑,让戍边的人忆起遥远的平原、缤纷的花草,还有挚爱的亲人。他们疲惫的腰杆重新挺直,成为国境线上笔直的界桩;他们疲乏的双脚重新矫健,巡逻在千万里庄严的国土之上。

青山绿水中的赤壁茶林啊,你可知道你曾传递给边防战士多少温暖。你可知道你给予边防战士多少力量!你可知道你对我有着怎样的意义!我用当年方法熬煮洞茶水,把它洒向大地,对天而祭。司务长和老医生都因高原病早逝,他们在天堂一定闻得到这质朴的香气,沉吟片刻后会说,是这个味道,好茶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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